我下鄉的時候,母親從手腕上取下她戴的那塊“上海”錶,說:“你戴上吧。”
後來,我參了軍,以後又進了工廠,一直戴它。直到結婚前,我才用自己積攢的錢買了一塊“英納格”錶。
一次,母親來玩,翻抽屜時,見到那塊“上海”錶,便索拿去了。
妻問:“這麼塊老掉牙的錶,媽要它幹啥?”
我說:“可能是老人的一種懷舊情緒吧。”
我參加電大考試的時候,學習資料匱乏。一日,天下雪,奇寒。妻上夜班,我也因加班晚回來了一會兒。上樓時,借昏暗的廊燈,我見一位老人站住自家門前,邊跺腳,邊哈氣,渾身打著哆嗦。
“媽—”
進屋後,母親還未將凍僵的身子暖和過來,就急匆匆從包裡取出一摞資料,說:“這是你爸借來為你抄的。”
第二天,母親要回去了。臨走,她從一塊綢子裡取出那塊“上海”錶,說:“亮兒,考試時,你一定要將它戴上。”我送母親走了一截路,路上,母親還再三叮囑這件事。
母親走後,妻說:“老人也怪,放著好錶不戴,非讓戴這塊舊錶。”
我默然。
戴上這塊“上海”錶,我考上了電大。考完試,我又將這塊錶還給了母親。
後來,圖方便,我買了一塊石英錶,又將“英納格”送給了母親。
一晃多年了。有一次,我和妻去父母家,晚飯後,大家高高興興看電視。看了一會兒,我見母親不在身邊,便到隔壁屋裡去喊她。一推門,見母親正坐在台燈前,癡呆呆瞅著那塊“上海”錶。
我輕輕掩上了門。
妻猜想:“媽可能信迷信,認為錶是吉祥物吧。”
我說:“那倒未必,媽可能有一種更深的寓意,比如說讓我們珍惜年華,不要虛度青春。或者……”
我們越猜越覺得這裡面內涵的深邃和母親胸襟的博大。
父親默默聽著,坐在一旁含笑不語。
這時,母親出來了,我和妻爭著將各自的猜想告訴她,讓她給予一個公允的裁決。
母親笑了,她說:“我可沒多少文化,哪像你們想那麼多。懷舊嘛,是有點。但我想得更多的是亮兒戴上它,我就好像在他身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