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花爛漫的季節總會想家。最讓我掛懷的是我的姐姐,那年姐姐剛輟學。

姐姐和我原在同校讀書,她上五年級,我上二年級。

但後來姐姐就輟學了。一天,媽媽話說得很慢:“家裡人手少,咱供不起……女孩家……”

從此,我每次回家返校時,姐姐都要送,很高興的樣子,就像過去和我一起上學一樣。過了山,姐姐一面靠著果樹,一面揮手,偶爾有幾片花瓣落在她身上、頭上,陽光下裝飾得姐姐如下凡的仙女,不少路人駐足觀望。

“今年秋收好了,明年我再去唸。”姐姐這樣說。

可我知道,從那以後姐姐再沒有翻過山去上學。家裡人手少,媽媽又長期患病,於是姐姐便天天不得閑,除了幹莊稼活外,她還承擔了一家人的家務活。

眨眼幾載過去,我終於考進了中學。那年冬天反常地冷。期終考試的前一天,下起了大雪,雪花鋪天蓋地,風一吹直往人的脖子裡鑽。姐姐卻在這大雪天裡,冒雪跋涉30多里路來學校找我。

她雙手捧著一雙新棉鞋,對我說:“天要大冷了,你一天到晚坐在教室裡不動彈,手腳會凍壞的。姐姐把養了一冬的豬賣了,除還債還剩下點兒錢,就買了幾尺布做雙棉鞋給你。”她讓我換上新棉鞋,拿起我換下的舊布鞋說:“讓我帶回去補補再穿。”說著包起我的破布鞋,連歇也沒歇就往回走了。天黑之前她還要趕回家,還有30多里風雪路……

數日後考試結束,學校放寒假了。我打點行裝興沖沖地上路回家。可剛走出校門,就見路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,滿路冰雪泥水。低頭看看腳上的新棉鞋,心裡嘀咕:這是我有生以來穿上的頭一雙新棉鞋,怎能忍心讓冰雪泥水弄髒了?走完30多里泥濘雪路,這鞋不就完了嗎?我毫不猶豫地脫下了新棉鞋,提在手上,雙腳踏向那滿是冰雪泥水的大路。路上行人多,雪給踩化了,雪水爛泥沒到腳脖子深;有的路段行人稀少,雪沒全化,踏上去像走在沙地上,倒比泥水地好走。可太陽剛偏西,路面上的雪水爛泥就又凍成冰淩了,踏上去哢嚓、哢嚓響,像踩著一堆堆玻璃渣子。開始還覺得路上的冰雪泥水鑽心般的冷,腳還知道疼,可30多里路跑下來,腳既不知冷也不覺疼了,似乎已不長在我的腿上了。母親心疼地罵我:“又犯了憨勁!”姐姐一聲不響地跑到堂屋裡,忙著要燒熱水給我暖腳,母親說,“不能使熱水。凍傷了的手腳使雪擦,擦暖過來才不會留下傷。”姐姐忙去院裡鏟來一盆雪,她捧起我滿是血印的腳來,抓起一把潔白的雪,使勁地揉搓,從腳面揉到腳底,從腳後跟揉到腳趾頭,直到我又感到雙腳熱辣辣地發疼……

在那幾日裡,凡見到我的親戚、鄰居沒有一個不罵我“憨”的,只有我姐姐默默地用愛憐的目光看著我。別人說的實在多了,她才不平地說:“我弟一點兒也不憨!你們不知道,他是為了我,知道我做一雙棉鞋不易!”說著她竟嗚嗚地哭了起來:“是我這雙棉鞋害得弟受凍呀……”

當兵離家十幾年了,今春又見到了姐姐。而今姐姐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。談到過去,姐姐似乎一點也不後悔,蒼老的臉上泛著笑意,看著我腳上的皮鞋說:“嗨,皮鞋好是好,可走路還是穿布鞋輕便些,要早知你來,我多做幾雙就好了。”

第二天早上,我接過姐姐連夜為我趕制的布鞋,望著她熬紅的雙眼,捧著她遍布針痕的手指,淚水不禁奪眶而出……

匆匆別過了姐姐,急急忙忙上路了。遠望西山那一片燦爛的果林,仍是那麼灼灼的紅,皎皎的白,一樹又一樹。當年穿花襯衫的姐姐曾站在哪棵樹下向我揮手,已然認不出了。值得欣慰的是姐姐的幾個孩子都有機會上學了,他們再不會像我和姐姐那樣吃苦受罪了。這樣想著,腳步不覺越走越有力量,越來越輕鬆……

姐姐卻在這大雪天裡,冒雪跋涉30多里路來學校找我。 她雙手捧著一雙新棉鞋,對我說:“天要大冷了,你一天到晚坐在教室裡不動彈,手腳會凍壞的。姐姐把養了一冬的豬賣了,除還債還剩下點兒錢,就買了幾尺布做雙棉鞋給你。”她讓我換上新棉鞋,拿起我換下的舊布鞋說:“讓我帶回去補補再穿。”說著包起我的破布鞋,連歇也沒歇就往回走了。天黑之前她還要趕回家,還有30多里風雪路…… 數日後考試結束,學校放寒假了。我打點行裝興沖沖地上路回家。可剛走出校門,就見路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,滿路冰雪泥水。低頭看看腳上的新棉鞋,心裡嘀咕:這是我有生以來穿上的頭一雙新棉鞋,怎能忍心讓冰雪泥水弄髒了?走完30多里泥濘雪路,這鞋不就完了嗎?我毫不猶豫地脫下了新棉鞋,提在手上,雙腳踏向那滿是冰雪泥水的大路。路上行人多,雪給踩化了,雪水爛泥沒到腳脖子深;有的路段行人稀少,雪沒全化,踏上去像走在沙地上,倒比泥水地好走。可太陽剛偏西,路面上的雪水爛泥就又凍成冰淩了,踏上去哢嚓、哢嚓響,像踩著一堆堆玻璃渣子。開始還覺得路上的冰雪泥水鑽心般的冷,腳還知道疼,可30多里路跑下來,腳既不知冷也不覺疼了,似乎已不長在我的腿上了。母親心疼地罵我:“又犯了憨勁!”姐姐一聲不響地跑到堂屋裡,忙著要燒熱水給我暖腳,母親說,“不能使熱水。凍傷了的手腳使雪擦,擦暖過來才不會留下傷。”姐姐忙去院裡鏟來一盆雪,她捧起我滿是血印的腳來,抓起一把潔白的雪,使勁地揉搓,從腳面揉到腳底,從腳後跟揉到腳趾頭,直到我又感到雙腳熱辣辣地發疼…… 在那幾日裡,凡見到我的親戚、鄰居沒有一個不罵我“憨”的,只有我姐姐默默地用愛憐的目光看著我。別人說的實在多了,她才不平地說:“我弟一點兒也不憨!你們不知道,他是為了我,知道我做一雙棉鞋不易!”說著她竟嗚嗚地哭了起來:“是我這雙棉鞋害得弟受凍呀……” 當兵離家十幾年了,今春又見到了姐姐。而今姐姐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。談到過去,姐姐似乎一點也不後悔,蒼老的臉上泛著笑意,看著我腳上的皮鞋說:“嗨,皮鞋好是好,可走路還是穿布鞋輕便些,要早知你來,我多做幾雙就好了。” 第二天早上,我接過姐姐連夜為我趕制的布鞋,望著她熬紅的雙眼,捧著她遍布針痕的手指,淚水不禁奪眶而出…… 匆匆別過了姐姐,急急忙忙上路了。遠望西山那一片燦爛的果林,仍是那麼灼灼的紅,皎皎的白,一樹又一樹。當年穿花襯衫的姐姐曾站在哪棵樹下向我揮手,已然認不出了。值得欣慰的是姐姐的幾個孩子都有機會上學了,他們再不會像我和姐姐那樣吃苦受罪了。這樣想著,腳步不覺越走越有力量,越來越輕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