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說,我剛生下來的時候,很黃很瘦,吃什麼吐什麼。醫生說是我是天生的噴門狹窄,必須開刀治療。才剛生下的嬰兒就要動手術,成活的机率當然很小。所以,姥姥堅決反對,每天都去找院長好幾次,要求想出更好的治療方法。在姥姥的強烈要求下,最終沒有開刀,經過精心的治療,我不吐了,慢慢地好了起來。媽媽常說,我的小命是姥姥救回來的。
由于爸爸常年在外地工作,媽媽的工作又很忙,我的童年就是牽著姥姥的衣角度過的。姥姥是北方人,喜歡做麵食,于是我從小就養成了吃麵食的習慣。我特別喜歡吃姥姥烙的大餅。把白白的面粉放進盆子里,加進適量的水,然後揉成麵團,放進些麻油,做成麵餅,不用任何其他的佐料,就這樣放進鍋里烙熟,就可以了。說起來挺簡單,可是想做好就難了,從小我就看著姥姥烙大餅,可是從來也沒烙出過姥姥烙的那种味道。
烙好的大餅有點發黃,上面布滿了星星點點的焦痕,象豹子身上的花紋。我喜歡那股香味,淡淡的,有股麥子的純味。這樣作成的餅很有嚼頭,咬上一口,嚼著嚼著,就會變的甜甜的,這种香甜的味道很純樸,很實在,很自然,和任何加了佐料的食物都不相同。
我還記得小時侯,每次姥姥烙大餅,我就會搬著凳子坐在旁邊等著,讒讒的看著。等大餅一烙好,我就迫不及待的拿著就咬,也不怕燙,一口氣能吃兩個像小盆子口那麼大的餅。我就這麼吃著姥姥烙的大餅,一點一點的健康成長著。
後來,生活條件越來越好了,也不再讒姥姥的大餅了。長大了的我開始學會不聽話,學會頂嘴,學會跟姥姥吵架。
再後來,我離開家一個人住在外面,一兩個月也不回去一趟。姥姥想我,我知道。幾乎每個星期天,姥姥都打電話給我,每次都會說,烙了大餅了,你回來吃吧。而我呢,卻毫不領情,只是偶爾才回去一趟,還經常冷言冷語,自以為是的給姥姥臉色看。
姥姥就這麼變老了,我卻渾然不覺。直到有一天,媽媽告訴我,姥姥病了,得了癌症,而且,病情還很遲了。我在醫院裡,看見了很瘦很蒼老的姥姥。姥姥看見我,很高興,抓著我的手,緊緊的,連睡著了都不肯放開。姥姥的手還是那么大,那么溫暖,只是不再光滑,不再豐滿。我坐在床邊,握著姥姥骨瘦如柴的手,突然發現,姥姥皮膚上變的黃黃的,而且布滿了皺紋。不知道什么時候,她滿頭的黑發變成了白色。
我想起小時侯姥姥烙大餅時那慈祥的笑臉,現在卻變的如此的蒼老,如此的陌生。這還是我的姥姥麼?這雙手就是曾經為我烙大餅的手麼?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,該做些什麼,我只會偷偷的躲起來哭。回想這麼多年來,自己從來沒有為姥姥做過些什麼,就連讓姥姥高興的話都沒有說過幾句。
突然很懷念姥姥的大餅。我多麼希望能再吃到姥姥烙的大餅啊。我多麼希望姥姥能象原來那樣健康啊。我知道,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代替姥姥的大餅,在我的生命中,姥姥的大餅曾經是我的最愛,也將永遠會是我的最愛。
姥姥,你還能為我烙大餅麼?你會等著我為你烙的大餅麼?會麼?